臘月二十五這日午后,寒風陣陣。

    久未露面的獨🎢眼“神算子”管輅從銅駝街經過。他左臂挽著乾坤囊，👥右手舉著招子，拐進了鼎香樓,準備喝兩盞溫酒暖暖身再走。

    過完了臘月二十三祭灶節，離新年也就越來越近了。洛陽城里，家家戶戶都在忙著置辦年貨迎新年，昔日🏷👰熱鬧非凡的鼎香樓里，客官比往日少了許多。

    “哎呦稀客呀，大名鼎鼎的神算子怎么想起來在這個時候光顧小店了？”酒樓掌柜看見有人🍀🤘上門,熱情招呼道，“這眼瞅著⚾😻就要過年了,府上年貨都辦妥了罷？”

    “貴店平日人太多，人滿🏻🚻🌔為患插不進腳嘛……再說了,我🥕這孤家寡人一個🏅🐱🥒,何需辦什么年貨，過年如平日嘛,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管輅一輩子不曾娶親,也👾無子嗣。逢年過節,府中難免有些冷清,有時就會到酒館要杯酒喝🌙⛪📍。

    掌柜的為人活絡,很是善解人意，也跟著哈哈一笑，“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自在,悠哉又清閑🔢🈂,哪像我們這些俗人🐴，老婆孩子拖家帶口的，一年都頭兒忙忙叨叨,不得清凈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么，早知如此，我就不那么早成親了，還可以多輕松快活兩年……”大堂里的小二一邊擦著桌子，一邊搭🐁🌙🎸訕道。

    這小二看樣子二十來歲，模樣👙挺伶俐。他的手里拿著塊抹布，面前擱了個木盆，盆里盛著半盆水，正在挨個兒擦🎩🤙➰著店里的桌🖇椅板凳。

    管輅瞧了他一眼，笑道，🚢💩“小💛🤱二哥這是在大掃除么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您今兒來的算是巧的，還能喝上這里的壇香酒。等過了明日，咱這里可😯就打烊了，要過了初六才開門呢……”小二的手里一邊忙活著，一邊快言快語地答道。

    “咦？這里怎么有枚帶孔的銅錢欸？”

    大堂西邊🥩靠墻的一張桌子腳下，躺著一枚積滿灰塵的銅錢，小二彎腰伸手撿起那枚銅錢。

    這枚銅錢有些特別，除了中🍎📹🌔間的方孔，周圍還有八個小孔。只是上🈯🧒🌧面的小孔俱都已經被落的灰塵堵住。

    小二想了下，沖著管輅一揚手道，“神算子，這⏱🙏🤧是不是你的🚋🍽🌛銅錢欸？”

    “神算子”在洛陽大名在外。幾乎城中百姓和鼎香樓的常客都知道，管輅🐻以九眼銅錢卜卦，無一失算。

    管輅放下酒盞走過來，伸手接過。

    但見銅錢有字的那一面已經落滿了🌁灰塵，翻過另一面，卻是油光锃亮——這正是他半年前在鼎香樓卜卦時滾丟遺失的那枚銅錢。

    盯著手📲❕😧中那枚銅錢，管輅一怔，眉心不覺漸💋🙃🥎漸擰至一處。

    “先生？先生？……你怎么了，無事吧？”👠小二的聲⏺🍆音在耳畔響👁🍌起。

    管輅方才出了一會兒神。

    他慢慢地以指腹蹭去銅錢表面灰塵，拍了小二的肩一把，對他道🚷謝道，“多謝🎄🖤小二哥，這正是本人之物。”

    道了謝，他揣起銅錢，就前往柜臺結賬。

    “哎，怎么不多坐一會兒啊……💺👨🍅”掌柜的隨口挽留道。

    “不了，稍晚🚥🥪還有趟活兒，🥅🤕時辰快到了。”管輅說著，挽起乾坤囊，舉著招子向外走去。

    今日，約他上門😘卜卦的非是旁人，而是當朝吏部尚書，何晏。

    近段日子，何晏老是做🔳😊一些奇奇怪怪的夢。心中很🎖🍊♋是不解，遂派了名管家到管府，請有“神算子”之稱的管輅過府一趟，為其釋惑。

    管輅到何府時，是在申時初。

    這是他第一趟到何尚書💔🍺府，門仆將其🈴♟迎至何晏書齋旁的待客堂“梅廳”🍺💂⛪里落座。

    廳中的陳設極其富麗典🤝雅，卻不失文墨書卷之氣，門前有幾🥂🌶株臘梅，正在迎風怒放，廳內暗香浮動，看得出主人品味不俗。

    管輅慢慢品著茶，🌅正在顧視四周，何大人💑🕡🕗從外面進來了。

    何尚書和他打了招呼，客氣地對管輅道，“久🏧🚽仰神算子大名，今日請管先生來，非為旁事，而是心🛵😼🔰中有些疑惑，想請先生答疑解惑，指點一二。👴”

    管🆘輅亦抱拳行禮，“管某不過一介白衣凡夫，🚧🧐🧐怎敢指點尚書大人。不知大人疑從何來？”

    分賓主落座之后，何晏搖頭嘆了口氣，“實不相瞞，這幾日，本人夜寐之時🏟🔕，連續幾日夢見一些🚂蒼蠅，圍在身邊嗡嗡飛鳴，擾得人不🎼👤🔸得清凈。”

    “對了，我還記得，其❇☕🛤中有三只大的綠頭蠅，最后落于本人鼻梁之上，無論💺怎么驅趕都趕不走……不🐮⛵知，這可有什么征兆不成？”

    管輅微微探身向前，望了何大人一眼。見其眉心不展，印堂有隱隱發暗的跡象，于是問道，“蒼蠅在象學中又叫‘飛號鳥’，此鳥喜臭惡之氣，乃天下至賤之鳥，🌡🥝不知大人近日可為何事煩憂不成？”

    何晏的眉頭漸漸鎖于一處，沒有答話。

    要說💞煩憂什么，倒也談不上🔣🌙。如今，大將軍曹爽掌握著朝政大權，何晏是曹派之人，和曹爽的關系一直不錯，在朝內也算如魚得水。

    只是，也不知何故，何晏近些日心中🍿🐼🕤總隱隱有些莫名的不安之感。

    管輅又察看了一番其神色，掐指算了算，心知不妙，有些異常，卻不方便明說。于是接著道🚖，“鼻梁屬艮，在天庭中屬于高山之位，亦可看作立身之根本。而今，根據大人所夢，⛹🤧🛍有綠蠅飛于其上，揮之不去，恐是有小人暗中作祟，非是吉兆……”

    “小人？你指的是……？”

    管輅略🕵💆🛴一思索，🌽“不如測一🍙💫卦吧。看看卦象如何？”

    何晏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“不知大人是想以銅錢占卜，還是抽簽？”

    何晏想了想，“那就抽簽吧。”

    管輅從乾坤囊中拿出簽筒，口中念念有詞，閉目搖了一番，而后睜開眼，“鐺”一聲，將簽筒擱于案⬜🚏🗿上，又推至何晏面前。

    何晏🤔伸👁💍📣出手，手指從那些簽上慢慢滑過，他有些猶豫不定。最后，猶豫著從中間取了一簽。

    管輅接過簽，面色微變。

    這是第二十九卦，坎卦。

    管輅的面上神色有些凝重，“在下不敢欺瞞大人，⛵這一🤸卦，是個亂卦，💊亂不可言，兇險萬狀……”

    何晏道，“此話怎講？”

    “所謂是福👋不是禍，是禍躲不過。根據卦象來看，大人周圍危機暗伏，暗流洶涌，尤需謹慎擇友，并且時刻注意提防身邊，以免為奸`🚣人暗中算計所害。近些日，能不出門，還是盡量避免出門為好……”

    何晏點點頭，他也算是飽讀詩書，其實對這些也稍有涉獵研究，于是，他頗有些擔憂地追問道，“此卦🧢🍨可有何破解🏦之法？”

    管輅又道，“六十四卦，雖然有吉有兇，但是吉兇亦可相互轉化，并無一卦是盡善盡美，沒有絲毫缺陷的。在下以為，六十四卦鐘，惟有謙卦，🈺🎋屬于六爻皆吉。”

    “謙卦？”

    “大人如今雖然位高權重，但是，世間萬物皆是物極必反，盛極而衰。尤其位高之人，更需✍時時謹慎🦒，謙以自處，才能高而不危，長保富貴……”管輅解釋道。

    何晏面上顏色稍霽，👺🍜🐔一直緊繃的臉💠😼🙌上總算稍稍露出些許笑意。

    “今日聽神算子一席話，本人收獲匪淺，🐁🐉🤷🏚頓有豁然開朗之感，真是不勝感謝……”

    二人正在交🐵談著，忽有何府門仆拿著一封拜帖進來，說是鐘會求見。

    “他又來🤠⛴😄干什么？”聽到這個名字，何晏不禁一皺眉。

    他隨⚾📉🥤手接過拜帖，瞅了一眼帖子封皮上的字，倒🥠👖🐑還流暢可觀。

    當年📍🛄鐘繇老爺子在世時，一筆好字在整個洛陽城無人能匹，縱然何晏自🛷🛶🕒詡有才，對這點也不🚻得不嘆服。

    鐘太傅這小兒子雖然有些吊兒郎當沒個正形，字倒還😸🛏不差，不算辱沒了鐘老一世聲名。瞅🎒💗👋著那筆字，何晏心中那股子愛才之心不覺又泛了上來，“算了，讓他進來吧。”

    管輅遂起身告辭，“既🧞有客人登門拜訪，管某不便久留，🐿暫且告辭。”

    何晏讓管家取了重金酬謝。

    管輅只取了一錠，其余的推辭未受。

    臨出門之時，管輅猶豫了下，🎍😯🌭又折返身道了句，“年關臨近，萬望大人還是事事小心為妙……”

    剛出門，管輅就被一陣風揚起的土灰迷了眼。

    他揉了揉右眼，勉強睜開眼。

    “先生沒事吧？”在前引路的門仆道。

    “無事。”

    管輅💗🧕🏜以手遮眉，👤🅱👿抬頭望了望天，自言自語道，怎么風越刮越大了？

    正想著，忽見那邊走來一人，👄一個🤧一身黑🕣衣的青年。

    從看見管輅的那一💛🚾刻起，青年就用有些好奇的眼光一直打量著他。

    管輅并🛫🛣不認識這個年輕人🔈，但是🎂有些奇怪，腦中卻在一瞬間生出些奇異之感。

    他手🎪中的“測”字招子被風吹的呼呼🚏🍦作響，也看了那👲黑衣青年兩眼，對他一笑，兩人擦身而過。